《四棵杨 �》 - 寒川子.pdf

中原乡村30年底层真实生活：四棵杨 作者：寒川子 第零章 引窝蛋 连绵不绝的八百里伏牛山在其南麓造化出一块南北长三十里、东西宽不 足十里的狭长福地，鸟瞰起来，像是一个北高南低的独木舟。无数条溪 流从北山交错起伏的峰峦中潺潺流出，长蛇似的沿山势蜿蜒南下，在舟 的北端汇出两条小河。两条小河沿舟底一道不太高的沙石梁两侧并肩而 流，在舟中间岭尽处相交，汇成一条稍大点儿的河流，没入成片错综复 杂的矮山低岗之中。坡岗再南是一望无际的涅襄平原，也是伏牛县的重 要粮区。 　　谷中人管从东北游来的长蛇叫黑龙河，管西北游来的叫白龙河。二 龙并流之后的稍大河流，自然叫做双龙河。 　　双龙河自双龙镇开端，扭来折去地南流十里，河床陡然开阔，形成 一大一小两处河谷，状如一只倒挂的葫芦。在葫芦的大肚子两侧，各立 一座庙堂。河东的叫黑龙庙，河西的叫白龙庙，各供一个龙爷。 　　这年深秋，解放军一个正规团和伏牛县的县大队近两千人开进谷 地，合力清剿国民党军上校王金斗残部，谷地上空几乎天天都有枪炮 声。 　　一日后半晌，双龙河的大肚子葫芦里枪声大作，杀声震天，在附近 干活儿的村人无不抱头鼠窜，四处躲藏。 　　及至傍黑，喧闹声稀拉下去。河西白龙庙的正殿里，白须飘飘的老 道长身着道袍，神态安详地端坐于一块蓑草蒲团上，面前盘坐一个居 士，瘦高个子，手拿一根特长的烟杆儿，靠玛瑙烟嘴处挂一只五色布绣 出的烟袋子，远看像是端午节姑娘们绣的香囊。 　　一大群人从双龙河谷里走来，听声音有几十人，脚步声很整齐，由 东而西，渐渐靠近白龙庙。居士的耳朵连动几动，睁眼望向老道长，见 他神态依旧，渐也安定下来。 　　这群人并未进庙，只是从门前的土路上经过。看到他们走远，一直 2 守在庙门口的年轻道士长出一口气，抬腿走向殿门，见天色暗了，径直 走到烛台前，吹亮火绳，点燃台上的两根香烛，反身正欲走出，老道长 突然开口：“进才，甭忙活了，坐吧！” 　　叫进才的道士顿住步子，在居士身边的蒲团上坐下，望着老道长小 声禀道：“师父，方才路过的是解放军和县大队，他们又打胜了！” 　　老道长没有接腔，只将一双老眼缓缓移向居士：“鼎立，为师叫你 来，是有大事相托！” 　　“弟子谨听吩咐！”叫鼎立的居士沉声应道。 　　“为师要走了！”老道长一字一顿。 　　“师父——”鼎立、进才皆是一震，不约而同地惊叫。 　　老道长缓缓闭目。 　　一脸憨厚的进才哽咽了：“师父，您……面色红润，气色如旧，一 切都是好端端的，咋……咋能说这话哩？” 　　老道长没有应话，大殿里静寂如死。许久，鼎立小声问道：“师 父，依您修持，当可寿及天年，为何此时就要飞升？” 　　“树叶落了，天气变了，为师也该动身了。”老道长的声音依旧缓缓 的。 　　“师父几时飞升？”鼎立紧拧眉头。 　　“ 明日午时三刻！” 　　“师父——”进才、鼎立改坐为跪，双双悲泣。 　　“鼎立，进才，你二人听好，”老道长启目敛神，久久凝视二 人，“为师九十有九，三十九岁弃家修行，前三十年于伏牛山中辗转流 浪，后三十年蜗居于此，本欲继续修持，以证道果，不想气候有变，为 师不敢拂违天意，选定明日飞升。为此良辰吉时，为师已斋戒、辟谷三 十五日，及至明日午时三刻，届满天罡之数。”将头转向白龙爷塑像右 侧，指着一口上釉的陶缸，“待为师吉时坐化，你二人可将为师肉身移 3 置此缸，移开神像，在白龙爷座下掘地成穴，穴深七尺七寸，周围铺干 灰两车，干蒿三十六斤，夯土实之，而后移回神像，不可晓谕他人！” 　　鼎立、进才双双叩首于地，泣道：“弟子谨遵师命！” 　　老道长闭目端坐。 　　候有一阵，鼎立问道：“师父行将仙游，可有开示弟子之处？” 　　老道长微微点头，睁眼说道：“人生修为，在明道德。这里有两部 经书，你二人可早晚捧读。”从身边摸出两套书，一是太上老君的 《道 德经》，二是鬼谷子真人的 《阴符经》，递予二人，“此二书，前者可 使你们明天地之理，后者可助你们修身养真！” 　　二人双手接过，拜讫，叩道：“弟子谨遵师命！” 　　老道长微微闭上眼去。 　　鼎立问道：“近身之事，还请师父开示！” 　　老道长点点头，望着进才：“进才，我送你四句偈语：此地不留 爷，自有留爷处；委屈三十年，再植长生树！” 　　“弟子记住了！”进才拜谢，“谢师父指点！” 　　老道长的目光移向鼎立，也吟出四句：“天有寒气来，地有暖意 埋；莫弃降魔杖，功成岗上柏！” 　　鼎立拜道：“弟子谨记！” 　　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一章 天雨雪 （1） 山里的雪说下就下。三天朔风过后，空中先是砸下小米粒大小的雪珠 子，落在地上乱蹦，接着是雪花，初时就跟春天的柳絮一样，飘飘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