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几年和刚毕业不久的另外几年.pdf

W ，大學那幾年和剛畢業不久的另外幾年，逢著歲末寫遞賀卡時，我慣常這麼稱呼他。我和 W 相識十八年，時興互寄賀卡也不過就中間那幾年，往後的更多年間幾乎沒有相互問訊的機 會。不過這世上有一種很珍貴稀少的朋友，讓你很安心地知道即便再隔又一個十八年不通聲 息，一旦見面總還是能像是昨天才分手一樣的熟稔無隔。W 是這樣的朋友。 ※ 「還記得前次遇到你於路上，後來相約和我前任女友一起到陽明山上吃山雞、看夜景，交換 名片，後來打電話到你台北的家，想不到號碼已經易手了。不免有些悵然……」 去年年初，W 託舊識帶給我這封信，夾著他的新名片。我看到這一段時，搔搔頭，那大概是 94 、95 年間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事吧；但我記得我們那時不是一起上去吃了飯，在華岡看 夜景了嗎？學歷史的他，記憶該比我精確吧。 「一月六日他就要回英國，我揣思要託他送你什麼做為禮物，我想，雖然歲月推移，萬事變 化極快，但我始終記得……」 隨著這信，他託友人轉交一套他翻烤的雷驤「作家身影」系列光碟。每一片上頭都有他遒勁 的筆跡，工整大氣地寫著當集作為主角的三０年代作家名字，全套細心地裝在光碟膠盒裡。 再隔半年，這友人有機會再回台灣一趟，W 託他返英時攜來一片「魯迅」——他原來燒給我 的那一系列裡唯一缺的一集。 那時候據說很忙很忙的 W ，依舊細心地記得缺這一集這件小事情。 把它補全了。 ※ 剛進大學的第一年，我們在同一個校園 。我們常騎車在椰道上相會。多時揮揮手笑笑 ，偶爾 駐車短暫交談 ，我一開腔總是很羨 他在文學院 。文學院很好啦 ，比什麼經濟會計有意思多 了，楊牧的「學院之樹」只可能長在文學院啦 。我想暑假轉系。不，我對歷史沒興趣 ，倒是 文…… 我聒拉聒拉表達我一大團的仰慕與嚮往之後，W 總是笑笑 ，不接這話題 。記憶中他大概或者 問問前幾天和我走一塊兒的那女孩是誰 ，或者會講些別的， 彼時初進我所嚮往的那個學院 的心得。我記得有次他很認真地告訴我一些「史觀」、「史識」、「史德」的問題 。我清楚 記得那個大一歷史系學生臉上的虔誠。 ※ 那幾年我很羨 W 那種虔誠。大學聯考時我們多數人的志願都按著各校系往年錄取分數由 高而低逐一填 ，但我知道他的志願卡很清爽乾淨 ，「台大歷史」，然後大概就是「師大歷 史」。事實上，高二剛認識他沒多久，當我對於大學到底是什麼東西 、學什麼東西根本還沒 開始摸索探問的當頭，他已經很篤定地告訴我，他要唸歷史系。 然後高二那個冬春我們煞有介事地一起做班刊專題： 「中美關係史」。題目該就是 提的吧 （不然我們怎麼會想去碰那東西呢） ，我們一共三人，他寫清末，另一寫至二次大戰為止的 民國時期 ，我寫國府遷台後。 領著我到那時候的省立台北圖書館 ，找現在看起來可能不怎 麼樣，但是彼時我覺得很厲害的「文獻」。「限館內閱讀」的那類東西 。 一個十六歲的歷史學者 ，W 。那之後很多年間我一直很想問他，你怎會那麼篤定呢？喂 ，你 這個歷史學者 。 ※ 十六歲的我們有時一群人黃昏聚在植物園的爬藤棚底 ，很嚴肅地談論那個世代的那個年代裡 「嚴肅」的青年被給定的討論話題 。高談闊論時年輕人出風頭的捷徑總是走偏鋒把問題推向 推極端 ，我們理直不了時多半取這路子以狀氣。但那時的W 已然有一份持平的沈穩 ，他總 是很中肯 、很仔細…… 十九歲或者二十歲那年的夏天，蟬倦陽烈的暑假椰林午後，那時的振興草坪邊上遇見往語言 中心疾行的他，「去活動中心喝個飲料或者去台一吃個冰怎麼樣？」我想這下午總算有點搞 頭了。 考慮了很一會兒，面有難色地說他得去上日文課 ，不好缺課 。「你以後又不搞日本 史，那麼認真幹什麼？」 （我那時自以為很清楚他的路子） 他還是很為難地說 ，往後總用得上，得好好學學。只好放 走了。 ※ 去年初 W 給我那套光碟和那封信之後，我們算又重新搭上完全斷絕了有五 、六年的聯絡 。 隔著六千哩 ，整整一年間也不過就是email 往來兩三回那麼回事。他給我的最後一份email 裡，十八年來第一次見 提到 對男女感情的態度和處理方式。跟他為人一樣細心、厚道而 體貼。另外還回我的邀請 ，說是不定這夏天可以到英國來找我們玩玩 ，走走看看。 一月上旬因事回台北，忘了帶通訊錄 ，只得在網咖找到 Hotmail 上他的 email 存檔 ，發了短 訊請他打電話同我聯絡 ，看有沒有機會碰個面，這麼些年沒見了。等到離台前都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