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流芳及明末嘉定文学.pdfVIP

论事琉芳及明末嘉定文掌 夏成淳 明代后期，嘉定地区经济与文化较以前有很大发展，涌现出了不少文人才 近，皆未出仕，而靠卖文鬻艺为生。程、李二位祖籍徽州，其先世盖为商贾，迁 徒嘉定与经商有关，其实嘉定南翔镇聚居着不少徽商。地方志说：“往多徽商 侨寓，百货填集，甲于诸镇。”1流芳所建别墅檀园也在南翔。友人钱谦益说： “长蘅居南翔里，其读书处日檀园，水木清华，市嚣不至，一树一石，皆长蘅父子 手自位置。琴书萧闲，香茗郁烈，客过之者，恍如身在图画中。”2程、李都曾回 故里探亲扫墓，寻访皖南山水。崇祯间宁波谢三宾任嘉定知县，仰慕其流风， 刻《嘉定四先生集》，四先生由此得名。先是，唐时升、程嘉燧与娄坚称“练川三 老”。嘉定县南有练祁塘，东西长七十余里，相传昔时水澄如练，亦名练川，因 借指嘉定。流芳年最少，又早卒，而才思俊逸，为四先生中之翘楚。 李流芳，字长蘅，一字茂宰，号香海、泡庵，晚称滇娱居士。有《檀园集》等： 其先徽帅I歙县人；祖文邦始迁嘉定南翔。流芳少怀远志，才气宏放，曾攻举业， 第，因对朝政的腐败、时事的艰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胸中牢骚不平也多了起 来，乃作《南归诗》二十首。诗中披露京中显贵腐败无能，只会高谈阔论，东北 战场上官兵一败涂地，还表明自己绝意进取的决心：“进既不求荣，退则如脱 屣。会当翔冥鸿，何乃吓腐鼠。”另有《南归途中述怀》七律三首，有句云：“名利 真同粪土看。”又作《南归戏为长句自解》，全是牢骚激愤之词： 人言债多能不愁，我今真作隔夜忧。天生吾舌尚可用，况有薄 技供遨游。但恐饥寒命所注，纵有衣食非人求。一家嗷嗷三十口， 老母弱子将焉谋?我欲卖却百亩田，不堪持作三年羞。不然计且无 复之，请屏所爱不一留。先卖几头子石砚，不爱墨花绣涩春云流；次 248夏成淳 卖商尊父丁篆，不爱宝色剥落夔龙虬；次卖西山梅花二十亩，不爱春 湖草阁临青浮；最后卖却山雨之飞楼，不爱松风梧月芙蓉秋。如此 不足办吾事，天实为之吾何尤。人年四十老将至，譬如已死亦即休! 诗人担心光凭自己的诗文(“吾舌”)和书画(“薄技”)，还有祖上留下的百亩田 产，还不能养家活口，若计无所出，只有卖田了，再不行，只得忍痛卖掉心爱的 宝砚、古尊、梅林、小楼了，摒却“所爱不一留”，而种种“所爱”即是自己的艺术 生命，最后恐怕连躯体也保不住了，四十多岁的人已经现出老态。李流芳“为 人和乐”，但这首七言长歌却喷发出内心的忧惧和愤懑，表现了文人艺匠的悲 惨命运，虽然他还没有真的落到如诗中所料想的那般境地，但“戏”笔中蕴含着 诗人真性情，人生真境界。钱谦益与李流芳有深交，也深知其人、其画、其内心 世界：“长蘅易直阔达，多可少忤，然其胸中尚有事在。启、祯之交，感愤抑塞， 至于酸辛呕血；作枯木皱石，虬曲蟠郁，亦所谓肺肝槎牙生竹石也。”3其“感愤 抑塞”非止缘于个人落魄失态，也因国事混乱暗弱，“身虽屏退，不忘国恤，丑寅 之交，阉党披猖，往往中夜屏营，叹息饮泣”4。 流芳画名传天下，索画者很多，往往难却盛情，辛勤作画，腕几为脱。有些 好友深爱其画，不断索讨，积藏成册盈箱。杭外I邹孟阳、闻子知流芳将游西湖， “每设长案，列缣素，摊卷拭扇，以须其至”，至则“挥毫泼墨，欣然乐为之尽”， “故二家所得最富，扇纸累百计不止”5。有位叫子崧的朋友，收藏李画十年，竟 悉数落于盗手，再求流芳补作，流芳即赠一册，戏言：“顾余手在，患子崧不好 尔，何必尔耶?”6也有和尚、道士、歌女、船夫喜其墨妙丹青的，“山僧、榜人，相 与款曲软语，间持绢素请乞，忻然应之”7。他为人作画，在许多时候是无偿的， 若有余钱乐于“周济患难，倾身沥肾”，“稍赢，则以分穷交寒士”8。总观流芳一 生，生活尚宽裕优闲，能优游于山水之间、艺术之林，但已没有多少财产了。流 芳去世时，嘉定县令谢三宾料理丧事，亲见“长蘅身没之日，园亭水石、图书彝 鼎之外，簏无一金，廪无釜粟”9，家境清寒如此。既亡三年，葬于南翔之祖茔。 其墓大概早已夷为平地了。他亲自营构的檀园，也在明清之际丧乱中“化为劫 灰”。然而流芳不死。陈继儒说：“吾度长蘅墨仙也，决不死。”10钱谦益铭日： “文章纷绘，留世间者，灿烂春花。后千斯年，与此铭章，倬为云霞。”11《檀园 集》是流芳病重期间所手订。 嘉定自明代中叶以来，经济日渐繁荣，特别是李流芳定居的南翔镇，为水 陆交通枢纽，“为商贾凑集之所，横沥所经也”12。横沥，又称“横沥塘”，水名， 贯通吴松江与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