蹩脚的高级枪手.docxVIP

蹩脚的高级枪手 我妈本是个中规中矩谨小慎微甚至有些迂腐的人，但在我们姐俩的教育问题 上，却颇有些有意思的小想法。如语文只是用来识字和写作的，而数学则只作识 数和计算之用，学生只需掌握各门功课本身该掌握的内容就行了。 记得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数学课便有了应用题。本来一道非常简单且一目了 然的题，却非得扣上一段长至两三行的冗长文字来描述，让我们这些本来就没来 得及多识几个字的小学生不胜其烦，加上那劣质铅笔又常常没写几个字便断芯 了，经笔刨小刀一番折腾，抓耳挠腮地潦草“赶”完题目后（据我姐说是像脚踢 的），已经没多少脑筋去考虑习题该怎么算了。若这时■再有合得来的小朋友在窗 边发出邀请函，哪还心思再去想什么计算步骤之类的事？可当时我所认识的大多 数老师都认为数学应用题理所当然就该一并抄题目，这样练字和算术两不误，可 我看事实是两都误。 这时，我妈在她并不开明的一贯处事作风下，突破性地做出了一个少有的开 明决定：凡是应用题均不要我抄题目。这下可轻松多了，我如小鸟出樊笼，一下 子解放了，每天放学回家三下两下把作业搞定，题目算得那叫快准狠，然后一阵 风似的吆三喝五出去玩，直到我姐那气运丹田有如旱地拔葱的一声“小攸，吃饭 啦！”从远处袭来。 可惜好景不长，几天后，我这一搞“特殊化”的行为受到了数学老师严厉的 批评，尽管我每道题都做对了。理由是：偷懒。 当我哭丧着脸回家告诉妈妈这一噩耗时，她挺身而出：我来给你抄题！要知 道，我妈这毛泽东时代出来的人，向来胆小怕事，可就是这个我们眼中的别里科 夫，居然主动提出要给我当枪手！那家伙，那气概，那真叫英勇啊！ 记得那天正好是周末，放假一天半，老师唯恐我们在家太闲，布置了一大堆 劳什子应用题给我们当家庭作业，存心不让我们好过。那时独生子女还不是很多, 星期六中午放学后，好些同学趁着等哥哥姐姐放学的当口，就己经把作业本摊开 在高年级教室窗台上、水泥地上赶起作业来，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拖着鼻涕， 或立或趴，姿态各异，场面相当壮观。 我虽然没像他们那么辛苦，可也没闲着。在写字台边忙碌地指挥我妈：这个 字别写太好，那个字假装涂抹两下……诸如此类，总之就是让枪手尽量模仿我的 书写“风格”。其实我妈能写一手漂亮的好字，在我家乃至她当时所任教的学校, 都无人能及，可这时，她能及时摆正位置，听从指挥，尽职尽责地躬行着她的枪 手职责，不容易啊！ 星期一我自鸣得意地把作业本及时交了上去，有些同学早读课都还在赶作业 呢！上午课间操时，有人告诉我说数学老师要我去她办公室，我一想，可能大事 不妙了，己经猜着七八分。可又不能不去，否则有做贼心虚之嫌，说不定又不是 为这事找我呢，心存侥幸地挪到老师办公室。她正在备课，脸上似乎并无愠色， 我忐忑的心稍稍安适了一下。这时她给了我一张纸，指着书上的一道应用题，轻 描淡写地说了句：“把那道题抄一遍吧！ ”我一下子懵了：完蛋了！但还是故作 镇定地在老师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怎么办呢？跑是跑不掉了，还是回忆一下我妈 的字吧！于是我郑重地抄写着书上的每一个字，偶尔也将笔画扭几下，以期制造 出成年人写字时的行书效果。一顿手忙脚乱后，我对自己的成果还颇为满意，交 给了老师。接下来，我迎来了生平第一场劈头盖脸的暴风雨，老师一把扬起那张 纸，愤怒地在我眼前抖着：“我一看那字就不像是你写的，你的字哪里写得有那 么好？先是偷懒，现在居然还欺骗起老师来了！老实说，是不是你妈替你写 的？……”听到这里，我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至于后面的数落内容，我己 经记不清了，不，是根本就没听见！她不仅认定了犯罪事实，居然还一下子就纠 出了主犯！我明察秋毫的数学老师，当教师实在是埋没了您的才华，您若在公安 战线，一定早己高官厚禄奖章等身了。 就这样，我妈替我写作业之事很快就在小小的校园里炸开了，同学们似乎己 经忘记了自己因抄题而发红的手指，纷纷跑来揶揄我,我只能无可奈何地讪笑着, 不置可否。 晚上回家，我第一时间向妈妈汇报了被抓现行犯的全过程，她竟仍“贼心不 死”地笑着安慰我说：“没关系，今天晚上我保证给你模仿得再逼真一点！ ”天 哪，我哪里还敢让她捉刀？万一要是再被抓住，就没法混了！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的练字和算术两误了。 长大后，知道了爱因斯坦曾以甜饼作为交换条件，为街边小女孩当枪手做数 学题的故事，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妈还有点爱因斯坦的风格呢！